回到香港,走在住了廿多年的小村中,總會一面走一面張望有什麼改變,啊這幢樓翻新了,由庸俗的
“西班牙”式半弧形窗戶小瓷磚外牆,改為清爽簡單直角窗門和大麻石磚外牆,好看多了。又會發現這裡那裡在蓋新村屋,常以為村內平地已建滿房子,怎麼又會找到一小片山坡地丶草坡地能夠成功申請建屋,真的厲害。
昨天離家,遠遠看到巨型泥頭車,心知不妙,走近已有人在圍觀,巨型吊臂正在攻擊一所古老瓦片頂房屋,這三幢連接一起不同年份的老房子,背靠翠綠山林,前有小片空地,環境不錯,是村內僅有較大型的舊屋群。只見吊臂狠狠的先㧓下二樓窗門,得到空位便伸臂內進撞擊屋簷,數分鐘後美麗的瓦頂崩塌,完了。
自然知道房子內外都十分老舊殘破,只是若能保持外形而內外大翻新,將會是很獨特丶很有品味丶有其市場價值的房子。一起在嘆氣的村民說,打倒重建也只能建相同面積而加高一層,為何要去得如此盡了,多可惜。
剛看完台灣美食家韓良露的“良露家之味”,以食物借題發揮,寫出發生在她和家人身上的故事,和背後微妙細緻的感情。其中一篇文章提到年輕時從國內逃亡台灣的父親酷愛煮食,每到農曆新年都會準備家傳年菜,在近年已愈來愈多家庭在外吃團年及開年飯,或買市場上已煮好的菜餚回家翻熱時,父親仍堅持大費周張年年煮一樣的年菜,樂此不疲,到晚年身體不好時才譲女兒加入幫忙。
在她父親過身後的首個年節,當餐廳和商店忙於宣傳各色賀年套餐和食物盒時,她突然想到父親的家傳年菜,有著他童年在大陸老家對他的母親與祖母三代的記憶,他把對鄉土與親人的懷念寄託在年菜中。
“現在父親走了,是否我們這一代將成為終結家傳年菜的世代?”
看了很震撼,想起小時候每到農曆年時,母親定會準備大鍋可吃多天的家鄉餸菜:冬菇冬筍烤麩,百頁排骨煲,筍乾燜五花腩等。
現在想起來,這樣每到農曆年時段才出現的家鄉食物,是母親對家鄉的記憶,然而已忘了是多少年前母親陸續不再做了,作為兒女的亦有沒有關心詢問,母親不做便算了。現實是兒女們長大陸續結婚離家,新年假期的晚上有其他節目,或趁大好假期出門旅遊,不再像小時候天天一家人一起吃飯,相信是母親見到愈來愈少人回家吃飯,吃不完,心灰意冷下不再煮家傳年菜。
也有想到母親不做,為何自己從不動手做?反正也愛下廚,不是懶煮的問題。實情是吃了這麼多年母親的家鄉菜,仍然沒有培養出感情,這是母親的家鄉食物,可是兒女們在這個城市長大,對食物背後的思鄉感覺大減,而年菜並不特別美味也是重要原因。
這些年,自己也常負責煮團年飯,只煮自己喜歡的味道,有雞有魚有肉滿足了年飯的要求,母親和一眾家人吃得飽飽又滿意就成,一直都沒有人要求吃家傳年菜。
“是否我們這一代將成為終結家傳年菜的世代?”唉,完全正確。
想起昨天看到村中拆掉老式房屋時,更感嘆我們這一代,不僅可能是終結家傳年菜的世代,環顧香港,不少有集體回憶的建築物及地段,都在我們這一代某些人的決定下判了死刑,消失於眼前,怎可說不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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