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乘火車,埋首看書,眼角看到穿制服的職員走近,自然反應取出車票讓他查看,他急促地說不是來查票,是看看乘客對車程有沒有問題,請繼續輕鬆享受旅程。
奇怪他說時有點尷尬的樣子,往後思索,在他沒有要求查票時主動揚票,像在暗示他不信任乘客已買了車票,所以令他不自在似的。各地文化不同,要細心留意。
想起學法文時,留意到形容商品的價格,只有「貴」和「抵買」,沒有「平」、「賤價」這樣的字眼。老師的解釋是傳統上工匠、農夫的產品,標價自是覺得物有所值,會用「抵買」來形容,不會自作賤說是「平價」貨;作為人客,貨物放在眼前,看清楚品質後自行決定值不值得購買,可以要求再「抵買」一些,表示對品質滿意,是自己能力有限,不會要求工匠把作品平、賤賣出,這有佔人便宜的意念。
又如吃飯,沒有「吃飽」這字,要用「恢復原狀」(restored) 來形容,是 restaurant這字的由來。要求有自制能力吃至補充足夠就好,吃至「飽」已屬過份的行為。
也不光是文字的含意,表達方法也有技巧。自己有一支年代久遠的金屬身原子筆,筆蕊乾了,但因特別纖幼,不易找到替換,雖不是貴東西,但筆身仍好,不想拋棄。有回經過一家專賣筆的商店,碰運氣問店主有沒有辦法,店主看看,帶笑說這筆「已看了好些歷史」!幸運地他有合用的筆蕊,原子筆得以重生。往後發現,他們都 如此表達,不會直言東西屬舊欵,又老又殘等。
又想起朋友來法國探望,會買些鵝肝醬等土產回家送人,帶他們到巿場買一個小農場的產品,品質好價錢合理。有時朋友會問買多了有沒折扣,這有點頭痛,鄉下地方一般是明碼實價。幸好精明的老闆會取出一樣不同的產品,說人多了家中一定熱鬧,這是一份小禮物,讓你們吃晚餐時嚐嚐味道,多喝一杯。說得如此婉轉,完全是他的好意,免了送、特價這些字眼,聽到令人會心微笑。
有回法國朋友在網上買股票時按錯銀碼,幸好不久發現,立即賣出,損失了些微手續費。對於這些愚蠢但損失不大,可以說出來讓大家笑話的事情,很多時他們會立即化身旁觀者,改用第三身責罵、嘲諷有這樣一個蠢人做的蠢事,而在場的人也只能同樣用第三身笑罵,免了人身攻擊、有傷自尊的感覺。
這類古風,在鄉下地方仍常遇到,可是去到大城市,說話簡約直接,面無笑容的人愈來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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