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3日 往東走－ 秋色。吃事。人事

十月初，早晚氣温已下降至十度以下，菜園內蔬果吃不消陰冷濕氣，垂頭喪氣長霉變臉，秋天已然展示力量，是時候收拾農具，出外溜走。一如以往，趁遊人散去，天氣仍不太差的時段，駕車往東去，經意大利到克羅地亞的 Rovinj 漁港遊玩。不同的是今年不沿南部海岸走，選擇經過法國中部山區，再攀越 Alps 山脈過境意大利，為了欣賞秋色。

因順路特意回到舊居 Dordogne 區探望朋友，那對在 Bordeaux 居住，在這區有度假屋出租的澳洲英國夫妻。近兩年沒見面，較容易看到轉變，有些痛心，不竟先生八十多，太太也七十了，仍然精神好，沒什麼病痛，已難得。

每回見面，澳洲先生都不要我們花錢出外吃飯，定要在家中準備午餐招待，他不是對下廚有特別興趣的人，然而也看不到壓力，平常地做頓豐富午飯。前菜是番茄紅椒伴鹹鯷魚，很討好的味道，主菜是把大量時令蔬菜如南瓜丶大蒜丶大茴香等煮至軟綿，放入吞拿魚灼熟就成，簡單味美。

他們三年多前以三十萬歐羅買下在 Bordeaux 一所舊屋，重新間隔翻新成五房大屋，今年初以五十多萬歐羅出售，達到當年的投資目的，他們說是最後一回做這翻新房子出售工作，計算好應該足夠餘生所需了。用部分資金買下附近新建兩房小單位，易於打理，位於頂層，有電梯到達，屋前有電車和巴士到市中心，出入十分方便。

在 Dordogne 的度假屋只會在盛夏兩個月出租，仍有些收入，減少工作量， 亦坦白說是為防二人若有病痛，不能兼顧而令人客失望。這對朋友，是少數能理智地安排晚年生活的人，不光在起居上，他們已把名下房產，轉到兒子身上，將來走了，兒子不用付龐大遺產稅，他們和兒子關係親密信任，亦不容易。

  

繼續上路，經過中部 Auvergne 山區，這是個老火山區，散佈多個圓錐形小山峰，天氣冷秋意更濃，處處是金黃丶艷橙丶火紅樹葉，美不勝收。山上濕潤，相同溫度但感覺更冷，看到山頂有所孤零零的餐廳，裡外擠滿行山人士，且看到爐火極旺，氣氛熱鬧，也就內進喝杯咖啡取暖。

已近午飯時段，看到人客大多在吃同樣的食物，是道地名食 Truffade，十五歐羅的午餐包甜點，鄉村價錢很吸引。好奇心驅使下就也來一碟，有多片火腿，疊得高高的青菜沙律，和大堆熱氣騰騰金黃色食物，吃了幾口發現是純芝士薯仔片。

這區盛產芝士，芝士配薯仔確是寒冷山區勞動人民的食物，我等現代閒人吃了數口便暗叫吃不消，且芝士慢慢轉冷變硬，每一啖要嘴嚼良久才能下嚥，很努力地多吃一點，好歹吃了細半份才停下。要留些少胃納，因為那甜點，野藍莓撻樣子極討好，不能不吃，亦真的不負所望，撻內放滿細小野莓，想到收集的工夫，覺得物超所值。

吃得飽飽地上路，經 Grenoble 進入 Alps 山脈，和中部圓渾的山峰不同，這裡的峥嶸陡峭險峻，秋葉是一樣的觸目火紅橙黃，然而樹木較疏落，高處是灰啡色碎石，已過樹線，更高的山峰灑有細雪。

  near Col Madeleine

在法意邊界 Col de la Madeleine 停下喝杯咖啡後，經迂迴十三轉之字路下山，相隔只一個山脈，但很容易看到兩地的分別。例如意大利人口密度高房子較多，農地亦密集，而最突顯的不同，是很少在意大利農場看到在外走動的牛丶羊丶豬丶雞，大都困在農舍內，土地寶貴，用以種植飼料餵食，較讓牲畜隨意走動吃草實惠。

在不遠的小鎮停下，近 Turin 南部，看地圖是個小地方，到市中心走走，那唯一的大路兼商店區意外的華麗，古典建築物，底層有雕花柱子撐起有蓋拱廊，擋雨遮陽，前人都能為行人設想。

抬頭欣賞建築物時，從巨大玻璃窗看到某二樓房子內，天花及四方滿是華麗壁畫，嘆為觀止時看到是所開在樓上的餐廳，餐牌列出的食物頗有新意，價格平常，想到很久未嚐意大利菜，也就隨緣地吃頓晚飯。

餐廳裝修優雅舒適，坐下近看壁畫，層次透視感精巧美麗，是十七世紀的傑作。才開業十多天，穿著黑色套裝的女經理和男酒保，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穩重禮儀足，食物味道賣相配搭都無可挑剔，相信快速摘星絕無難度。

onsen egg, melted cheese, black truffle

前菜選了溫泉蛋伴軟䒦士黑松露，色彩足丶蛋黃甜美丶芝士軟膩丶松露香；主菜焗羊架伴山羊芝士醬汁，雙羊配奇妙地合襯；甜點是一盆子白朱古力配黑朱古力餅碎丶熱情果醬丶撒上些少鹽和辣椒粉，難以形容的味覺享受。

唯一奇怪的是餐牌上寫的是焗羊柳而非羊架，雖然羊架美味，心想以這餐廳的專業水平，若賣光羊柳的話應先向客人解釋。見年輕酒保英語不錯，便向他指出這問題，希望他們更進一步。他取來英意雙語餐牌，原來意大利文確是羊架，只是英釋出錯。

向他指出英文翻譯有其他大小毛病，如複數沒有加 s 丶牛奶雪糕寫為雪糕牛奶丶軟芝士釋為芝士火鍋等；年輕人轉數快，立即取來原子筆著我們寫下正確英釋，見他虛心有禮，便仔細地修改，有不懂的意大利文叫他解釋，發現煎牛扒給釋作 stir-fry丶一“盆”甜點釋為“花蕾”甜點等等，大廚所托非人，經修改後餐牌慘不忍睹。

他取餐牌入廚房討論一會兒，往後和也極年輕的大廚兼老闆出來道謝，他前臂紋有兩大大隻中文字，完全沒有美感可言，形容為刺青較紋身合用。他伸起手臂，說 passion，代表他對煮食的 passion，我慘叫，倒轉了啊，直寫的二字，熱情變情熱，怎辦？！原來近年流行紋中文字，在當地做的，不是給人玩弄。

翌日繼續東行，橫越意大利，終於到達目的地克羅地亞 Rovinj，雖然天陰，但小城的光影水波，永恆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