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在外用餐,若看到餐牌列明材料來自那個小農場丶種植方法丶牲畜是什麼品種等等,我都會仔細閲讀,欣賞廚師的誠意,對食物品質的尊重,更重要是向在背後默默耕耘,辛勤的農民致敬。
農夫,尤其是經營小型農場,做的不是賺很多錢的行業,若得到知音人賞識,那點滿足感可作些少補償。有說吃雞蛋用不着認識下蛋的母雞,我覺得若能認識丶表揚丶回報那好好照顧母雞的農夫,是提高食物品質的唯一方法。
最近參加了一個集體購買有機食物的義務組織,看到列出可購買肉類的農場,便抽空探訪,增長知識又親眼看個明白。
其中一個羊場就在附近山區,笑面迎人纖瘦的長髮女主人 Virginie,完全不似一般的農夫,原來前半生是位音樂人,曾教智障小朋友學習樂器,又在醫院內的未期病人部門作音樂治療,她說工作很有意義,但接觸多了有時不免令自己情緒低落。四十三歲時決定帶同兩名兒女,轉換環境,在父母資助下在他們居所附近買下破屋和小片草地,計劃一面修復房子,一面種菜丶養數只雞和羊,嘗試在食物上作自給自足,再重投音樂工作。
| Virginie Cosnay |
搬遷不久,環繞家園荒廢多年的農地出售,她深怕新來的農夫將會使用大量農藥,破壞她的健康生活。父母再次出資為女兒買下農地,那時她已有數只羊,便順水推舟地想到加大羊群,用以管理土地。她說回頭看,事前沒有計劃,沒有任何作農夫的訓練,一步步走,細心觀察,努力學習,有疑難看書和問有經驗的人,前路就如此慢慢地在眼前展現。
她完全不肯用成藥治療生病的羊兒,上了多個天然草藥課程,自己調配草藥加按摩成功䕶理病羊。她成為附近老一輩農夫起初嘲諷的巫婆,到現在反過來向她討草藥方子的奇女子,對這認同她很欣慰。
她的十三公頃草地,可養五十只母羊和每年約六十五只小羊,因為只吃青草不餵食玉米加速增重,約六個月左右有四十公斤重才屠宰,每只得二十公斤羊肉,以直銷方式賣給人客,售價是每公斤十五歐羅,混合不同部位,價格和超級市場的普通羊肉差不多。
很容易計算到她收入極少,扣除運作開支,遠少於法定最低工資。她坦白說加上政府對農民的津貼丶單身母親和兩名兒女補助,才勉強足夠過日子。
問她羊肉品質好,供不應求,為何不加價?這是我等在商業社會長大的人的心態。而她,則希望普羅市民都有能力購買優質食物,不光是有錢的人才吃得好。她自覺幸運,得到父母和政府資助,在學習作牧羊人時有農夫及朋友幫忙,現在以美好羊肉回報別人,將來氣力不繼時,可重投音樂工作,定可找到前路。
分手後,不時想起她滿足的笑容,羊兒安祥地擠到她身畔,也是群幸福的羊。不禁想到一般市場上的肉價非常離地,農夫清貧地生活,而那些牲畜,不可能在天然健康的照顧下正常地成長。
除了加價外,如何令有誠意的農民賺多一點點?
答案在周未的晚餐出現,朋友拉大隊到 Basque 山區的農場餐廳吃飯。農場主人Christian
廿多年前接手祖母的雞場,看了賬簿後作了兩個決定,若要維持下去,其一是不能單一養雞,得分散風險;其二是要能把農產轉化增值。
| Haraneko Borda |
把雞場縮細,加養接近失傳的古老品種黑白雙色豬,能在戶外生活,要飼養十八個月有近二百公斤重才宰殺,脂肪分佈在肌肉內,肉味豐富;又種植這區有名的
Espelette 紅香辣椒。要為農產增值,先得有上好品質和人客易於明白的品牌。
他以直銷方法出售鮮肉外,又製作風乾二十六個月的火腿,光用鹽沒有下防腐劑(硝酸鹽)丶做煙肉丶血腸丶肉醬丶肝醬丶白豆燉雞丶紅椒燉雞丶紅椒粉丶紅椒番茄醬等等出售。所有加工食物都選用有機地道原材料,有名聲丶用料好丶味道好丶包裝精美,都是吸引人客的要素。一次過大量製作的加工食物,時間上化算,利潤較出售新鮮農產高,又可令材料的售賣時限增長,每月都有穩定收入。
而最新大計,是在農場加設餐廳,所有材料由附近四家有機農場供應,聘請一位廚師主理,每星期只供應三天午餐和兩天晚餐,因為大廚得兼顧食物加工工作和打理菜園。廚師也身兼三職,也可說是他對自身能力的分散投資,且仍有機會和家人一起用膳,是不少廚師欠缺的家庭樂。
Christian 亦是 Basque 區農業合作社的主席,一個肯動腦筋有才幹的人,他說若要小型農場繼續生存,生產優質農產,得以身作側做出成績,鼓勵其他農場效法,農民收入好些,所生產的食物有口碑,得到安定生活和工作滿足感,才有希望吸引年輕人加入這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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