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又來到克羅地亞
Rovinj 漁港，享受秋日尚算溫暖的陽光。恰好趕到幫忙這裡的朋友收成橄欖，較往年提早了，原來園內的大粒橄欖品種，剛給果蠅入侵產卵，幼蟲可在七天內吃去四分一的果肉，因此得提前採摘，油量是少些，保住了收成。
六名家人和朋友一起工作，兩天內摘下一千二百公斤果子，效率很高，因為有兩部手提電動震盪採摘器幫助，快速把果子摔到地上攤開的網中。六人分組工作，兩人持震盪工具，兩人鋪網和收起果子，兩人手摘細樹上的橄欖。他的母親和太太安排茶水小食午晚餐，一切想得周到，朋友的組織能力一流。
秋天來到這小城旅遊多年，亦幫忙朋友收成橄欖多年。朋友是在我們的鼓勵下作有機種植，生產的橄欖油到得國家大獎後擴展農場，一步步進展理想，很為他高興，但今年心中隱隱的感覺到有些不同。
想起了十多年前看 Chris Stewart 的 Driving
over lemons : An optimist in Andalucia 書，作者由英國來到偏僻的西班牙南部山區生活，那地方因山多平地少，以養羊為主，而作者在那裡的唯一謀生技能，是以電剪剃羊毛。
電剪在那偏遠鄉村地方是新鮮事物，從未得見，當地農夫每年兩度為羊群剪毛，是大件事，因為仍然使用手持剃刀工作，做得慢，一大群羊要連續做多天才完成。一般是農夫聚集一起，互相幫助輪流到每個農場剪羊毛，一面工作一面談天吃喝，和平日獨自打理羊群完全不同，是農夫每年期待的大日子。
作者帶同現代化工具到來，向農夫示範如何輕鬆在數分鐘內修剪好一頭羊，較手作快多了，他一個人一天不到便可處理整群羊，付一天工錢，較招呼所有農夫到來工作多天的酒水食物價格為低，又省下氣力，何樂不為。農夫們也有羣組壓力，很快便沒有農夫以手剪羊毛，有被視為落伍的壓力。
兩年後，這流傳百多年大群農夫聚首合力剪羊毛的傳統消失。有人醒悟，向作者埋怨他的現代快速工具，是減少了工作時間和體力勞動，但令人民少了互相幫助的文化，和圍繞一起工作的樂趣。
看書，得到了知識，明白當中道理，永遠不及切身感受那經驗的深刻。
想起往年幫忙採摘橄欖，每株樹由四至五人一起工作，手持末端有梳子的長木頭，一名身手敏捷的攀上樹幹以梳子抓下高處果子，其餘的人在樹的四周工作。在戶外明媚陽光下，一面談笑一面勞動，大家都是業餘到來幫忙朋友，嘻嘻哈哈過一天，享用好酒美食，是愉快的經驗，有點期待這一年一次的收成日子。
今年，朋友的樹長大了，他擁有的園地擴大了，為趕快收成，投資置了兩部電動震盪採摘機器，開動時發出“胡胡”聲響，掩蓋了風聲鳥聲人聲，不再能交談，大家只好靜靜地摘橄欖，完成一項工作。仍然為能幫忙朋友而盡力，但失去了大羣人一起工作的美好氣氛，非常失落。
Small is beautiful，朋友在生產橄欖油上的投資，已超越了小而美好的境界。現在得為所作投資爭取理想回報，為天氣變化丶蟲患出現而憂慮，為將來家人的美好生活而努力。可以想像，橄欖樹愈來愈大，果子以倍數增加，為趕及在最好的日期內完成收成，得進一步自動化，置大機車收成，減少人力，反正那有朋友願意這樣的純工作了。
橄欖油應該仍舊一樣優秀，感嘆自己的記憶不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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