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麼時候才安頓下來？」
在仔細關緊門戶，做好防風防雨安排，收拾行李離開農莊時，想起了多年前同樣的冬日，鄰居看到我們又準備離去時的詢問。記得鄰居提問時眉頭略皺，有教訓的意味，聽後有點愕然，訕訕的不知如何回答。
腦袋在想，怎樣才算安頓下來？每年住足三百六十五天？為何要安頓下來？已安安定定在同一地點讀書工作生活了半輩子，現在放下工作，才可以自由來去，十分珍惜這樣的機會，為何他覺得安頓下來才好？才正常？
但這裡是鄉下地方，思想保守，覺得我應如大多數人一樣，留守家園。只好嘆息，我們的思維，常如此受所認識的規限，遇到不同的行為便以奇怪眼光看待。尤其人在異國，更易令別人立時聯想到民族文化不同，而不是放開胸懷接受異見。
不用工作後，接觸多了年紀大一截的退休人士，更明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意思，戀戀舊物，忘記以客觀角度欣賞新人新事，令很多長者都固執又怨氣多，常警惕自己老來不要犯這毛病。
又有一回，和一對中年鄰居談話，他們剛看完一本書，描述主角得到長生不老能力，起初高興，但看到身邊親友陸續死去，漸漸痛不欲生等。他們說看完也認同作者想法，覺得有永生何等痛苦。
那時剛展開新生活，覺得可做的事、可學習的項目、可看的書、可旅遊的地方無限多，可惜受有限時光和體力所制，得嚴選分配，若能長生不老多美妙。聽到我樂觀的回答，他們反問，看到身邊心愛的伴侶死亡，不傷心嗎？
我坦白的說，生死無時無刻在進行，傷心難免，能愛這人一生，亦自然能愛另一個人，愛沒有窮盡。他們瞪眼看我，沒有說話，但想像自己話多了，予人涼薄的感覺。
過後常想，若生活愉快，正常人都會渴望有無盡的時光吧？看到生死，也不能阻止我熱愛存活，
數年後這對夫妻離婚，解釋是已意見分歧多年，性格不合等，且在翌年各自找到新伴侶。自己記性好，想起當年討論時，仍滿口的說深愛對方，言論重感性多於理性，這是題外話。
在秘魯亞瑪遜河旅遊時，同組有位九十三歲的美籍女士，行動略慢，但精神好，又善談，且對一切見聞充滿熱忱，不同一般的長者，問她如此快活有什麼秘訣。
她說丈夫走了十一年，起初最難適應是孤獨在家，活得快樂的重點是永不停下，勤於參加社區活動外，以前打高球，現在不成了，在玩草地滾球，每星期四次，夠錢便出外旅遊，不斷找機會與人溝通，接觸新事物，都能令她忘了自身年齡，享受生活。
什麼時候才安頓下來？希望能像這位女士，身心都永不停下。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